控制中心內，一個人坐在轉椅上，手裏擺弄著剛找到不久的血清。

他無奈的笑笑：“沒想到中央的防禦系統還是這麽弱。”快速的喃呢一句，誰也沒聽清。

“長官，人帶來了。”

那人沒有馬上回頭，而是伸手繼續控制著整個科研所的電力和網絡系統，他偽裝的極好，沒有超過他的能力的人，是看不出這裏曾經被人盜過。

直到都弄完了，才起身觀察這個被頭套罩住的狡猾的的女人。從她踏進這裏的那一刻，他們就已經知道她的存在了，並且一直觀察。

“你是誰派來的？”

阿米伊婭聽著這聲音，停頓良久才嘶啞道：“中央。”

林陌晨蹙眉，他聽著這個嘶啞的不像是正常人能發出的聲音：“中央不可能只派一個女人來完成任務。”

“我不是人。”

“條約中不允許任何一個國家私自制造類人型武器，也不允許生物進化。”他好奇道：“那你是誰？”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親切感使林陌晨不得不多看她幾眼。

可是阿米伊婭卻沈默了，她自從醒來之後，不下三次的認真想過這個問題，正在走神，眼前的黑罩子竟然被抽走了，燈光刺進雙眼，她不得不緊閉，下一秒卻聽見面前那人逐漸加重的呼吸聲，以及一個熟悉的字眼：

“塵川？”

她那空洞的胸腔裏仿佛震顫，‘塵川’多麽熟悉的口吻，熟悉到她想聽見更多，更多這樣的叫聲。

猛地睜眼對上那雙含有星辰的雙眸，阿米伊婭冷冽的眼神中，第一次有了一種目光——期盼。

可隨之而來的，更多的是疑問和震撼，一個給人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。林陌晨和她一樣充滿疑問，他的喉結動了動：“你不是在航母上呆的好好的嗎？你的聲音怎麽變成這樣了？陳凱呢？”

阿米伊婭瞥見他手裏的血清，二話不說靈巧的抓住血清一端，那只手也同樣被林陌晨捉住，他示意周圍的人都放下槍，另一只手緊握著她的手腕，只稍稍用力就將人帶到跟前：“塵川！”

她恍若不聽見，竟然狡猾的脫手，和林陌晨周旋起來，只為搶到血清。這一交手，林陌晨就更加不敢認定，眼前這個機械般行事，快速敏捷的人，還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個陸塵川。

還是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那次墜機逃生之後改變了？——他騙了我！

一瞬間他似乎清醒了許多，心裏的疑團被打開了一半。而阿米伊婭就趁著這個空檔，狠狠的一腳踹向林陌晨的腹部，他直接後背撞到墻上又彈起，單膝跪在地上咳血。

頓時，周圍等著看戲的武裝兵都驚呆了，以林長官的戰鬥力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屈辱？！

這女的是人嗎？戰鬥力爆表？！他們激靈起來，數個槍口指向阿米伊婭。

正有人要扶起林陌晨，他擺擺手，叫所有人放下槍，自己站起來，依靠在墻上。

紅著眼眶柔聲問道：“你現在叫什麽？”

她偏頭嘶啞著回答：“Amaia（阿米伊婭）。”

“砰！”一聲巨響穿透整個走廊，控制室輕微的晃動，武裝兵走向門外查看。林陌晨扶著操作臺，看著顯示屏上面，那全息地圖上不斷閃爍的紅色區域。外面的武裝兵嚇的撲了回來：“長長長長長官！”

“喪屍已經侵入D區了，正在向我們襲來，咳，撤退。”

一人走上前，將林陌晨血清放進保險箱內，提在手上向外走去。

阿米伊婭站在他身前，擋住去路。身後的林陌晨走上前站在阿米伊婭面前說道：“你們三個先護送血清回去——剩下的人跟我走。”

那三人提起箱子飛快的逃向出口，阿米伊婭瞥了眼林陌晨和其他的武裝兵，她跑過他右側順擊兩人就要追上前，林陌晨反手捉住她的辮子向後拉，阿米伊婭蹙眉，轉身跟他糾纏在一起。

“長官！喪屍馬上就要擠進來了！”身邊的一名武裝兵指著背後的隔離玻璃大吼。

喪屍的臉已經將玻璃擠出裂痕。

“撤退！”林陌晨將阿米伊婭的雙手扣在她的背後，緊緊地將她圈在懷裏，隨後按著不斷掙脫的她朝另外一個方向逃跑。

武裝兵的槍聲從身後傳來，幾人迅速跑到B區通道口，可是通往A區的正門已經被封死了，轉而他們一路朝上奔跑，搭乘上升降臺之前，還失去了兩名武裝兵。

升降臺裏的幾人都閉口不言，林陌晨緊抓著阿米伊婭手腕的手終於松了松，她趁機後退一步和這個“手段狠辣”又叫人心神不寧的人保持距離。

林陌晨抿起嘴巴，松懈的坐下來仰頭靠在墻壁上閉起眼睛。阿米伊婭仍然渾身戒備，她盯著他好看的側臉和上下滾動的喉結一動不動。

“你在看什麽。”低沈的聲音裏透著疲憊，讓阿米伊婭的註意力再次轉移到他的臉上。只見那人像貓一樣慵懶的半睜開眼瞼，邪魅的瞧著她，阿米伊婭目光再次冷冽起來，絲毫不服氣的瞪回去，她害怕這個人突然間再有什麽動作。

其實是林陌晨被她一腳踹的太狠，估計肋骨都要斷了，已經沒什麽力氣再去和她對話了，也不能馬上對她說出那麽多的問題，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對自己兇巴巴的。

兩人就這樣互視，惹得一旁的武裝兵直嘆氣。

上升的時間過了很久，久到林陌晨已經合上眼睛不願睜開，他感覺到阿米伊婭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，他故意露出脖子，毫無防備的展現在她的眼前。

那只冰涼的手搭了上來，輕輕的用力壓住卻沒有繼續動作，武裝兵的槍口抵在她的太陽穴上。

“別擔心，我只是摸他的脈搏。”她嘶啞著嗓子，手指也從他的脖子上拿了下來：“一會升降臺停下，你看好他。”

武裝兵收回槍支：“你要幹什麽？！”他看著阿米伊婭不知道從哪抽出的兩只利刃，走在門前站定問道。

“清場。”

“叮——”嘶吼聲鋪天蓋地般襲來，阿米伊婭走出升降臺將其餘人護在身後，她屈膝含胸，做出攻擊的姿勢，一只手抓著一只利刃橫在身前。

正在啃食的喪屍都停下動作朝這邊看來，她後腳用力蹬地，助力起跳沖進喪屍群中。升降臺的門適時關上，裏面的人驚訝的透過玻璃看著外面廝殺的場景。

像是死神對罪惡的人類宣判，而她就是那個制裁者，代表著死神在人間的使者，替他去完成那最終的殺戮。

那是一種屠殺，單方面淩虐。阿米伊婭在反覆的訓練實踐中，掌握了很多技巧和喪屍的致命弱點，即使對方數量眾多，智商也在不斷的進化，可終究敵不過高階的人類，更何況是無懼病毒的實驗體。

升降臺的門被打開了，令人作嘔的味道撲鼻而來，身經百戰的武裝兵都控制不住的跑到一邊吐了出來。

林陌晨面色蒼白的按著胸口，晃晃悠悠的站起身，他看著阿米伊婭背對著自己一動不動的身影，和滿地的碎塊血跡。嘴角蠕動了一下，卻連聲音也發不出。

阿米伊婭手腕轉動，漂亮的一甩將利刃收回，她轉身往回走，碎發散落在額前：“趕快離開這裏，外面有更多的喪屍正在朝我們的方向趕來。”

她腳邊是吐得稀裏嘩啦的武裝兵，阿米伊婭嫌棄的斜睨他一眼，深吸一口氣，上前扶住搖搖晃晃的林陌晨。

“呃……”阿米伊婭剛接近他就被後者一把抱在懷裏，她條件反射的想要將他翻倒在地，可是當手指抓住他衣襟的一剎那竟然猛地頓住，沒有繼續動作。

腦海裏像是放映電影一樣，被無端的插入很多畫面，直到上次的火焰和記憶深處的火場重疊，她猛地將他推開，神情恍惚的盯著林陌晨的臉，好像有什麽東西馬上就要破土而出。林陌晨的表情和眼神，卻讓阿米伊婭再次感到疑惑，自從醒來，從沒有一個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，翻紅的眼底，閃爍著的是說不出的情緒——悲傷？憐愛？後悔？自責？

“吼！！！”喪屍的聲音由遠而近，它們現在的速度已經不是幾個星期前可以相比的了。阿米伊婭恢覆理智，她扯著林陌晨的手腕，帶領眾人從另一側逃走。

“你為什麽要救我？”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她不去看也不回答。

“你自己逃走不是更輕松嗎？”他似乎毫不擔心身後的危險又問道，阿米伊婭不耐煩的回答：“有你才能拿到血清。”這次的聲音仍舊嘶啞，但卻清晰的令人感覺到親近了許多。

“呵——”

阿米伊婭清楚的聽到了那一聲發自內心的輕笑聲，卻無暇在顧及其他，因為此時正在逃命。不知不覺中林陌晨原本被牽住的手，變成了他主動牽著阿米伊婭。

喪屍沖開阻礙物，像是洪水一般奔湧過來。一行人順利逃出地下基地，來到地面上方的一棟棟矗立的大廈。

他們沒有停歇，順著這幢樓層旋轉向上的樓梯，一直跑到大廈與大廈之間相連接的通道口，那裏擠滿了身穿研究所制服的喪屍。

“嗒嗒嗒嗒嗒——砰！”彈殼散落在地，清脆的聲音被嘶吼聲掩蓋。

武裝兵引爆一顆炸彈向身後丟出去，連接兩棟大廈之間的通道玻璃全都被震碎，很多喪屍被擠出去，從這百米高空墜落。

眼看阿米伊婭寡不敵眾，子彈也即將用盡。林陌晨收起槍支，轉頭看見下一層的連接通道心生一計，他卸下武裝兵身上的繩索朝斜後方的玻璃壁上甩去，繩索的一端緊緊的吸在上面：“抓住繩子！”

林陌晨伸手從後面圈住阿米伊婭的細腰，單手拉繩率先從震碎的窗口跳下，雙腳安全踏在另一條連接通道的上面。後面的武裝兵紛紛效仿一同跳下，喪屍學著他們的樣子撲來，大多數撞在大廈側壁上，從高空墜下。

幾名武裝兵來不及逃脫被拉進狂躁的喪屍群裏，而此時林陌晨一行人和事先拿著血清先走的幾人碰面，他們就在腳下，透過連接通道的玻璃，將三人的慘狀盡收眼底，同樣，腳下的喪屍發現了頭頂的幸存者。

“前面就是研究所的圍墻，跳過去就是我們的人！”“快看後面的玻璃，快跑！”

身後的大廈外壁映出了猙獰的喪屍面孔，他們用力擁擠，外壁的玻璃幾乎就要破碎，腳下的喪屍也是如此。

幸存的幾人飛快的在光滑的玻璃上奔跑，前面的地面上映出了喪屍的臉，那只保險箱也一同被擠在最上面，玻璃壁幾乎受不了這樣的壓迫，砰的一聲後面的大廈側壁碎了，喪屍們像是黑色的螞蟻一樣，四處摔落，有的砸在連接通道上，帶著歪歪扭扭的頭顱和殘斷的四肢爬起來朝活人奔跑。

就在離圍墻還有幾部距離的時候，最後一名武裝兵慘叫一聲撲倒在地，他死死的抱住連接通道的玻璃，一只腳被下面破出的喪屍手指死死的拽住。

阿米伊婭掙脫開林陌晨的禁錮，拋下其餘的幸存者轉身往回跑，那名武裝兵被後面撲來的喪屍啃食，阿米伊婭兩步上前，一腳將二者從高空踹下去。

她用利刃砍斷那只破出的手臂，從上至下用力在破口處刺入，橫著一挑將那裝有血清的保險箱拿出，正在這時，對向已經奔來五六只喪屍，而那處變大的缺口，也徹底承受不住來自裏面強大的擠壓裏。

阿米伊婭轉身逃命，就在接近時她將手裏的保險箱丟給了跟在身後的林陌晨，腳下的玻璃通道似乎再也承受不住，清脆的聲音一連串的襲來，馬上從承重力最大處快速斷開，阿米伊婭踩住腳底最後的支撐力，伸手猛地將林陌晨推上圍墻，而後隨著斷裂的玻璃通道，從幾十米高空墜下。

“塵川！”

仿佛那聲音來自心底的最深處，自由落體的速度與它重合，驚的空曠的胸腔好像註入了泵閥，阿米伊婭猛地睜大雙眼，一股眩暈感沖到頭頂，記憶的浪濤終於沖斷門閥。

她看著頭頂那只想要拉住她的手，臨死前父親變異成喪屍的臉逐漸轉變成林陌晨。

“呃—啊——”隨著那聲痛苦的嘶吼，無限下墜的一切事物都被強大的精神力控制住，懸在半空。

“塵……塵川”所有人被震撼在原地，但控制力只停留了幾秒鐘，就隨著昏迷的阿米伊婭一同墜向深淵。

林陌晨從震撼中驚醒“馬上救人！”他對著其他人吼著，自己率先扯過一根牢固好的繩索，另一頭系在腰上跳了下去。

四周圍繞著的不知道是來自哪一種花草的香氣，微風溫和的拂過臉頰，青草地上是一片湛藍的天空，這樣的世界像極了宮崎駿的動漫，沒有戰爭，沒有煙火，沒有使人變異的喪屍病毒也沒有爾虞我詐的人心。

溫暖的讓人再也不想離開。

轉而接近黃昏，湖泊上映出了一片暇紅，另一半天空已經布上了星子。

那邊有煙花綻放，陸塵川被耀眼的花火吸引，她一路輕踩，歡快的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，驚起草叢裏的螢火。直到她看見了兩個人，他們面對面站著，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情愫。

男孩兒好像在等女孩兒的回答，可是害羞的女孩兒卻一直看著綻放的煙花，就在男孩兒久久等不到回答，眼裏劃過失落的光，女孩兒轉過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肯定的點點頭。

男孩兒星星的眼睛裏，滿滿都是那個女孩兒。

陸塵川突然想到一句話：

“星辰萬物墜入你的眼底，而你墜入我的眼底。”

有什麽東西順著眼角滑落，冰冰涼涼的流到了耳朵裏，阿米伊婭緩緩掙開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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